鐵浮屠有數萬人,他們用鉤鐮槍去阻擋,至少也要派出數千人才可見效。
也就是說這幾千人將深陷敵陣,再也無法生還,甚至不出意外都會被鐵蹄踩成肉泥。
古日布的一名部將忽然開口道:“這槍對付鐵浮屠是可以,咱們也有不怕死的兒郎,可是兩翼護衛的羅剎輕騎又該怎麼應對?”
其他人也回過神來。
對啊,鐵浮屠不可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衝上去搞事,必然是有准備的。
寧嵩卻又微微一笑:“羅剎輕騎強在速度,卻輕於防護,大武皇帝也送來了應對的利器。”
話音落下,那邊駛來兩匹馬,中間橫隔連接著一架戰車,造型奇特,相接的鐵鏈有效地保持兩匹馬的速度,且那輛車設計得車架頗低,使得即便在快速奔襲時也不會翻掉。
有人當即驚呼:“這是羌人的戰車?”
這一聲讓古日布回過神來,羌人善造戰車,他也親自見識和對敵過不知道多少次,可是現在這輛車的造型和他見過的大為不同。
以前的戰車通常都是前端有粗壯的尖刺,並鑲嵌利刃滾輪等物,在急速衝刺之下所向披靡,難以抵擋,缺點是敵人只需將兩邊的戰馬先解決,戰車自然就會停住。
可現在這輛戰車減去了攻擊手段,完完全全就是一輛空車。
那有個鳥用?
可是緊接著答案就出現了。
只見戰車停了下來,兩名士兵扛著一門輕量級的火炮放上了車架,底座上的卡扣對上,就此穩定。
那門火炮不是他們常見的類型,而是敞著個碩大的喇叭口。
寧嵩看向古日布,淡淡說道:“我另派兩千炮手給你,你放心衝鋒,兩翼的羅剎輕騎自有這霰彈炮對付。”
古日布一下子明白了。
羅剎騎兵的可怕之處就是他們的速度,來去如風,但他們為了追求速度,身上都只是穿著布衣,連輕甲都沒有。
霰彈炮射程短威力小,但好處是設計範圍廣,大片密集的鐵彈噴出去,只要是在面前,誰都逃不掉,而即便霰彈炮的威力相對小了許多,用來對付穿布衣的羅剎輕騎再合適不過。
並且有戰車的輔助,霰彈炮運輸不便的缺點也沒了,變成了移動炮架。
古日布不懂什麼戰略大方向,不懂寧嵩長途撤退的用意是什麼,他只知道有了鉤鐮槍和移動霰彈炮,左軍的阻擊大計將完美達成。
想到戰無不勝的鐵浮屠和來去如風的羅剎輕騎將在他手下大舉潰敗,他就難耐心中激動,臉都漲紅了。
簡單來說,古日布上頭了。
這一刻他已經忘了寧嵩是他討厭的人了,當即重重一錘胸口,無比認真地說道:“相父放心,我一定將胡人殺個片甲不留,讓他們聞風喪膽,再也不敢追我們!”
寧嵩頷首:“去吧。”
古日布當即叫人來將鉤鐮槍和大武送來的五百門霰彈炮領走,圖岩和仁台在旁邊靜靜看著這歡欣鼓舞的一幕。
寧嵩借口身子疲乏先回去了。
四下無人時,薩斡爾低聲說道:“老爺,你預計這次左軍會折多少人手?會不會有三萬?”
寧嵩目視前方,淡淡道:“你想得太好了,古日布是暴躁,但他不是蠢材,會適時留手的,不過......應該不會太少,當然,胡人會死更多。”
話剛說完,他忽然身子一個踉蹌,薩斡爾大驚,急忙扶住了他。
“老爺,你怎麼了?”
寧嵩不答,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如紙,捂住腦袋面露痛苦,鼻中兩道鮮血流了下來。
薩斡爾慌了,手忙腳亂的拿出一塊帕子給他擦拭,寧嵩將帕子接了過來自己捂住,卻將他推開。
“無妨,已經習慣了。”
薩斡爾的表情快要哭出來了,低聲哀求道:“老爺,還是算了,趕緊回關內去找個好大夫醫治一下吧。”
寧嵩搖搖頭:“郁尚的手段雖不如顧悌貞,卻也是名醫,連他都無可奈何,關內還有誰能治得好我?”
“可是......”
“沒有可是,我暫時死不了。”
寧嵩淡定地擦去鼻子下的血跡,恍若無事的繼續往前走,卻又像是喃喃自語般低聲說道,“不過也確實,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,也不知來不來得及。”
薩斡爾急得搓手,又什麼都做不了。
寧嵩側頭看向他,表情變得很是柔和:“薩斡爾,我與姬景文說好了,將來會給你一個去處的,你放心便是,你跟了我那麼多年,這是你應得的。”
薩斡爾的眼淚終於流了下來,哽咽道:“老爺,我不在乎將來,我只是擔心老爺你,而且你做的這一切,大武皇帝全然未知,這對你不公平......”
“沒什麼不公平,以前都是我自己造的孽,這是我在還債。”
寧嵩擺手打斷了他的話,頓了頓像是還想說些什麼,最終只化作一聲輕嘆。
“唉......”